優比特不想和席餘燼說話，席餘燼自然會維護它的面子，不再提智械族一個字。

幾秒後，優比特心情又變好了，在蟲洞內玩山路漂移。潮平號內的乘客猶如坐上大擺錘升級版上下顛簸。

潮平號內的家具傾向飛船另一邊，席餘燼心疼自己的錢包，趕緊飄過去綁好安全帶。伽諾裝載半身盔甲快速整理。

席餘燼這才有空註意到伽諾的新盔甲。它主體為銀白色，後側有一對黃金光澤的平衡浮標，各自是弓形，遠看就像一輪金日。相較於古老的厄斯王甲，優比特王甲與伽諾有更深的血脈感應，伽諾可以運用自如。優比特王甲沒有基因限制，資料庫全開，還增加了快速移動功能。伽諾心想以後和餘燼諾跑路更方便了。

席餘燼“哇”的一聲湊過去仔細看，到處敲敲。

伽諾早把王甲核心掰下來一個碎片，就等著送給餘燼諾當他的新行星。

可事到臨頭反而有些猶豫。這樣直接送似乎沒有儀式感……找個什麽機會好呢？

這樣想著，席餘燼進一步打開了盔甲的新功能，搜尋生物信號。

伽諾安靜下來，聆聽來自王甲的反饋。

過了一會兒，他說：“附近有一架飛船，對比語言及分析飛船反射波形，判斷為長笛族……”

蟲洞內任何生物都有可能突然出現。席餘燼不驚訝這個，而是關心那個外星種族：“長笛族？”

他記得，“餘燼”這個筆名就是在長笛人的電臺打響名聲的。

他還記得，當初宇宙邊緣地帶網絡不好，長笛族只發了一張照片過來，說他們之間隔了400光年。

後來席餘燼再也沒有遇到第二個長笛族。隨著離宇宙邊緣地帶越來越遠，那邊新聞傳遞的速度也越來越慢，已經被其他爆炸的信息擠掉了。

難道現在如此幸運，奇跡可以接二連三地出現？

席餘燼問：“我們離它們有多遠？”

伽諾答：“101米。”

如此近的距離，應該目視就能看見。可席餘燼往窗外張望，除了斑斕變化的蟲洞奇景，沒有看見另一艘飛船。

伽諾又匯報：“10000米了。要和它們聯絡嗎？”

席餘燼遲疑了一會兒，那艘飛船已經超出了通訊範圍。

也許那艘飛船上的長笛族根本不是席餘燼認識的那些，但席餘燼還是感到惆悵。他學著像這宇宙原住民一樣，將擦肩而過都當做相遇，又想著自己可能永遠無法做到釋懷。

“畢竟我不是這個宇宙的生物。”席餘燼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。

伽諾楞楞地看著他。

“我的靈魂來自另一個地方，它叫做地球……”席餘燼向伽諾坦誠，“我開那麽多馬甲，是因為，我擔心宇宙生物會對擁有靈魂的恒星圖謀不軌。”

說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，他根本沒有人格分裂癥！只是單純愛精分！

伽諾緊急查蟲族資料庫，找到多項描述：

“框框族喜好把恒星遺骸當做萬能藥物食用……口口族認為掌握恒星驅動技術後可以人為制造白洞……黑黑族認為，若恒星擁有靈魂，只需要對這顆恒星進行活體祭祀，則可保佑百年沒有精神混亂……”

席餘燼：“不要說些我都不知道的功效。”

果然，恒星精在這個宇宙處境甚危，他要保護好自己。

伽諾用了一秒理智，思考這個宇宙有什麽生物打得過恒星加蟲族，再思考有什麽生物的精神力能比得上席餘燼。

他思路前所未有地活絡，忽然領悟到最佳回答：

“我會幫助維護餘燼諾的馬甲形象的。”

席餘燼深感認同：“對啊對啊。”

比起擔心安危，餘燼諾果然是想找個理由開馬甲，伽諾這次回答完美戳中重點，加一百分！

兩人黏黏糊糊地胡鬧了一番，席餘燼靠在窗邊，再一次為奇跡般的返程感慨。

此刻，在某個路過的領航巨輪上。

“大家坐穩，偏航率高達1.2%，最好情況是終點離目的地只差一個星系，最壞情況是完全偏航！宇航員正全力以赴維持船體穩定！請相信我們！”

“嗚嗚嗚我從來沒有遇過偏航意外，太可怕了……那些偏航的飛船最後都不知所蹤，死無全屍。媽媽，不要啊。”

“聽說蟲洞內那些夢幻的場景，都是生物靈魂降維造成的……”

一個乘客瑟瑟發抖地躺在船艙內，身上綁了八條安全帶，依舊毫無安全感。它祈求有個神靈回應它，它願意從此改變信仰，可是它的信仰似乎不太值錢，至今沒有神靈回應它。

“媽媽呀……”

這位乘客忍受著突如其來的超重感，害怕自己已經被高壓拍成一張餅。

忽然，整艘船像被一只大手托起，輕松地突破高壓層，如鳥般自由自在地飛行前進。乘客大喘一口氣，整個身體都被冷汗濕透。

它往窗外看了一眼，感受到了令靈魂窒息的震撼。

一層薄紗包裹著上億個飛舞的金色精靈，如同流沙般在這個蟲洞中傾瀉而下，又如同極光在險峻之地盡情舞動。它的身姿如此飄逸，如此靈動，好像匯聚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麗與詩意。

乘客的臉都要貼在玻璃上了，哪怕被八根安全帶層層阻擋，它都不願意錯過半分。

它看了兩秒，忽然血液直沖腦袋，熱淚滾滾下落。

“真美啊……”

好像有無數個聲音隨它應起。

“真美麗啊！！”

金色薄紗轉瞬即逝，帶走了所有旁觀者餘生的驚鴻幽夢。

……

優比特一沖出蟲洞就趕緊找個星球藏起來。

他們的著陸點，是星艦帶六百萬個恒星地段之一。

優比特這條通道只能再用一次，等它回去蟲族領地後，這條蟲洞將徹底坍塌。

“它本該坍塌很久了。”優比特又講了一大堆席餘燼聽不懂的物理學，“只是我的哨塔沒有關閉，一直牽引著它。等維護蟲族穩定的核能用完，這些通道就會坍縮成一個點。”

“我們回到星艦帶了！”

席餘燼不可思議地瞭望遠方，什麽都沒看見，但有種莫名的熟悉感。

他想起星艦帶的居民，對優比特說：

“在這個地方，有個叫做‘拉’的種族。”

優比特語氣震驚地回應：“取什麽不好偏取這個名字。”

席餘燼尷尬一笑，繼續道：“它們疑似蟲族‘拉’的後代。根據星艦帶上的記載，之前有位女王，拋棄了一窩‘拉’。”

“還發生過這種事嗎？”優比特此刻又展現出蟲族的冷酷無情，它滿不在乎地說，“我已經忘了。所以呢？”

“它們把哨塔留下的生物技術，和一些機械技術結合……形成一種新科學。”席餘燼便不再關註拉和蟲族的關系，簡要說明了星艦帶的科技，還沒說完，就被優比特打斷。

“嘔，聽著想吐。”

優比特深感晦氣。

星艦來自巨獸蟲的骸骨，而巨獸蟲是蟲族亞種，同樣由女王的卵培育而成。拉的行為，在優比特看來不亞於墳頭蹦迪，何況它還沒死呢。

優比特嘔了許多黏液出來，再高速扇動翅膀，似乎在進行什麽儀式。

做完後，優比特對席餘燼和伽諾發言，模樣宛若公司老總對新入職員工給予殷切期望：“我要回去了。你們兩個好好幹。”

伽諾第一次向蟲族女王行禮。

席餘燼同樣行紳士禮。

他多問了一句：“您有什麽願望嗎？”

“我的願望？我沒有願望……”

優比特想起剛才在蟲洞裏暢快遨游的滋味，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要載上席餘燼一程，它不能想太覆雜的事。半晌後，最年輕的女王改口道：

“可能，已經實現了……”

……

星艦帶。

SYE-1832的第三顆行星上。

一個小銹族怏怏不樂地在上面散步，留下一串悲傷的銹跡。

它知道餘燼只身穿越蟲洞、生死不明。它試過聯絡其他藍星小說家，同樣毫無音訊。它只能在藍星官網上掛上公告，眾小說家都在穿越蟲洞，沒有信號，暫時停止所以更新。此後每一天都過得有些難過，刺毛整日耷拉著。

來自遠方的讀者留言道，習慣等更了。

而網速快一點的讀者，則吃到一個驚天大瓜。

“雖然藍星小說家都去穿越蟲洞了，但藍星餘燼更加特殊一點……他是直接去蟲族領地！”

“啊？為什麽？”

“這事似乎和星艦帶脫不了關系。具體情況如何我也不知道，大概是藍星翻譯伽諾被卷入蟲洞，藍星餘燼就跑去救他。”

“卷入蟲洞必死無疑啊！”

“藍星小說家真有錢，連領航巨輪都買得起。”

“這事就可怕在，據說星艦帶根本沒有領航巨輪……所以藍星餘燼，是完全單槍匹馬闖蟲洞的……”

“哇啊啊啊我怎麽才知道！那我喜歡的小說家豈不是回不來了？”

“我們都在祈禱。”

“還有的讀者去拜智械族了，希望能和蟲洞災厄對沖一下。”

小銹族用的是球面屏光腦，它用刺毛劃過讀者們的留言頁面，恪盡職守地把吵架的留言刪掉，又點開另一個頁面，上面顯示“行星藝術展”。由於藍星溫火很久沒有更新了，藍星的排名一掉再掉，如今已經掉出百名開外。

“嗚——”

小銹族難過，想哭！

忽然，一只手輕輕地把它拎起來，熟悉的話語在它上方響起：

“你是不是又在逃課？”

小銹族：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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